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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文学网 www.52wx.net,傲霜盼月心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sp; 这天夜里,石室中的一老一少,立下了他们一生一世的誓言。

    易盼月承诺,他将用一辈子来报答冷傲霜的救命之恩。

    待葯奴的伤势复元,已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在这三个月当中,易盼月原来瘦弱无比的身躯在刻意的调养下,也逐渐恢复少年应有的健康红润。

    冷傲霜因不喜欢突来的打搅,所以没过多久葯奴便带着易盼月下山,化名在边关一带为人行医,久久才回冷傲霜所隐居的碧山头一次。

    扬州的易家也只曾收到易盼月的信,道明他仍平安无恙,但久不曾见他回过场州。

    易家人在遍寻不着的情况下,只好相信易盼月必是遇到了高人异土。

    但无论如何,易盼月没有死去对沈银仙以及所有易家人来说,已是最大的安慰。

    采全了所需的葯草,冷傲霜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就着衣袖擦拭沾上泥土草屑的脸颊。烈日炎炎,她却不急着躲到树荫下避暑,只是背着葯篓徐缓地踱着脚步,往断崖的方向走去。

    险峻的峭壁上有一棵古松,几日前风大把树上的鸟巢吹落下来,那时她正好走过断崖下,鸟巢就卡在她头顶的横枝上方?锿酚腥旁补龉龅哪竦埃癯睬阈钡美骱Γ粼俜绱挡荻幌履竦熬突岬粝吕矗凰乓桓龀僖桑瓷湫缘厣斐鍪郑豢拍竦熬突搅怂稚希硗饬娇旁似缓玫粝碌兀さ靡黄瞥纬巍13饽:?br>

    凝视着手中幸存的一颗鸟蛋,她抬头望着断崖上方唯一的一棵古松。她拿起了头顶上方的鸟巢,将鸟蛋置入其中,轻身一跃,藉着凸出的岩壁使力,再一个飞身,跃上那棵古松,将鸟巢重新安置在原处;又扯下了几条攀附在松上的藤蔓,结结实实地将鸟巢固定住,临走前又放了一株香草在巢穴当中。因为她的味道已经染在巢穴中,成鸟若发现巢内有人的气味,以鸟的习性而言,它们往往会放弃这个巢穴连同巢内的东西。

    她不确定香草的功用有多大,所以她今天才又会到断崖边一探究竟。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是既然都已经救了,那么就好人做到底吧。

    跃至巢旁的树枝上,她探头看着巢中的情况;出人意外的,哪里还有鸟蛋的踪迹?在鸟巢里的,是一只羽翼尚湿的幼雏,还没开眼呢。她在无意中微扬起唇角,不敢伸手去惊扰它,却被小鸟儿突来的鸣叫声吸引住。只见它伸长了颈子,张着黄黄的大口向她讨食物吃。

    “真丑!”冷傲霜拿了一只树上的小青虫,丢入雏鸟张得半天大的嘴,有效地封住它的口。

    在离开的时候,她仍放了一株香草在巢穴中—才背着葯篓子离开。

    采葯做什么?当然是配葯用的。但是冷傲霜不为人看病,她只研究。每研究一种新的医疗方法,或是发现一种新的葯草,她就会把它记录在她的“医方纪要”当中,这本书是她习医十多年来的心得。

    是的,她从很久以前就发誓绝不再为任何人医病。虽然这个誓言曾为葯奴和他舍命相救的那个人破例过,但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冷傲霜有一身绝顶的好轻功,当初之所以能逃过灭门的浩劫,除了葯奴舍命护主以外,这身轻功也是重要的助益;不过,她还是喜欢走路。

    “百医神宫”除了过人的医术外,轻功也是一绝,但是当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夜那么深,大部分的人早已鼾声频传;而夜袭者又太多,目的真是要对百医神宫赶尽杀绝。在混乱之中,她是被众人求着离开的

    她不喜欢使用轻功,也是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太多哀伤的事情。

    记忆会逐渐变淡没有错,因为人都是健忘的,有时候人的记性甚至还不如一条狗。但是每每忆起,哀痛愁绪却加倍的沉重;而她,也还无法肯定当年血洗百医神宫的究竟是什么人?

    算算年头,也八年了。

    “不准报仇,只要好好地活下去。”长老的话还历历在耳。

    不要报仇?可是,那是三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把愁恨遗忘了吧,不要怨恨。”她的娘亲也这样告诉她。

    忘却愁恨?太难,她做不到,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遗忘的人。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效才好?

    冷傲霜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忿恨难耐地奔向一棵路树捶打着树身。

    “谁!”意识到不熟悉的气息,她猛地转过身来,正好撞进一副温暖的胸膛中。

    易盼月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手里笨拙地抓着一捧白海棠。“生辰”

    “生辰──”两字才出口,他便看见她伤痕累累的双手。

    “你──”

    “是你。”冷傲霜不着痕迹地退开。

    冷傲霜并不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习惯葯奴偶尔会回到这山里头来。好像是从三年前救了易盼月开始,葯奴回来时身旁就多了这么一个人。

    想必是葯奴回来了。

    “你的手──”易盼月丢下那捧海棠,走上前去想探视她的伤况。

    “不碍事。”冷傲霜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不再理会易盼月。

    她跟他不想有太多的牵扯,即使她曾救过他的命,她也不需要任何感激。

    唉,人情的牵扯只会是一种负担。

    易盼月不再说什么,弯身捞起地上的白海棠,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走进屋里,冷傲霜就闻到一股极香的荤食味道。葯奴从厨房的玄关走了出来,手上还抱了一昙桂花酿;顺着葯奴移动的身影看去,桌上摆了形形色色的小菜,还有一只熏鸡,菜色算是十分丰富。

    葯奴一看到冷傲霜,笑着忙上前招呼。“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她没笑,脸色冻成了寒霜。

    葯奴并不太吃惊冷傲霜的反应。

    他把酒放到桌上后才道:“今天是少主十八岁的生辰。”

    冷傲霜怔愣了一下才大声说:“不对!今天是百医神宫三百人的忌日!”

    “霜儿”葯奴无奈地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本该是欢欢快喜地为冷傲霜祝生,即使早预料到冷傲霜的反应会是如此,但仍教人有一股心冷的感觉;像是在热铁板上浇下一盆水──这水还是冰冷冷的。

    此时此刻,连空气也凝滞不动了。

    冷傲霜无情地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仆人,虽不发一语,眼神却满是苛责。

    凝滞总要有人打破,不然大家都会窒息而死。

    “可也是你的生辰嘛。”易盼月走到桌前,迳出口倒了一杯醇酒,强拉着冷傲霜到门前。

    “一杯酒告慰诸位前辈在天之灵。”他长袖一挥,杯酒洒地祭鬼魂。

    连斟三杯酹地,冷傲霜在一旁见了,脸色冷得冻人。

    易盼月从容自若地再斟一杯酒,优雅而恭敬地举至冷傲霜面前。

    “同样一杯酒,愿你──世世平安。”

    冷傲霜伸手打掉那杯酒,沉着脸不说话。

    葯奴见状,又向易盼月使眼色。

    易盼月笑脸不改地抓起那捧白海棠,献宝似的送到她眼前──

    “初夏的海棠我摘下十八朵,送给你。”

    这等恭维──何等可笑!冷傲霜这回可货真价实地蹙起了眉,伸手接过被送到眼前的那捧海棠,一瞬间她注意到另外两人眼中的惊喜;只可惜,她虽然不善于遗忘,却善于使人失望。

    接过白海棠,她连看都不看,便将那捧海棠丢下地,并且践踏。

    易盼月不在意那十八朵花的命运,倒是她的手伤他居然忘了,真是该死。

    易盼月才要上前,葯奴便也注意到冷傲霜的伤口。

    冷傲霜又痹篇葯奴的关注,沉着脸道:“以后别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冷傲霜已经死了,她只有忌日,没有生辰。”

    “霜儿──”葯奴不知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疙瘩。

    “凡是人都有生辰的,就算是你冷傲霜也一样,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一就是一的,你必须了解‘二’的存在。”易盼月取来金创葯,蹲下身仔细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纯熟且快速。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冷傲霜为了他的话而气恼,气愤地举起手,这才发现手上已涂满了伤葯。

    “我不是在教训你,把手给我。”易盼月不兴与人伴嘴,他边说边拉过冷傲霜的手,轻柔地替她的手缠上干净的纱布。“这是从塞外带回来的膏葯,对外伤的愈合很有效用,持续涂抹一段日子,可以不让肌肤留下疤痕。”

    听易盼月这样一说,冷傲霜感觉到手背上的那股清凉,好奇地嗅了嗅手上的葯味。

    “给我瞧瞧。”她说。

    易盼月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未待她开口,便已将那只瓷瓶奉上。

    她将葯瓶打开,又嗅了嗅。“薄荷?”她低首继续研究。

    易盼月笑笑地点点头。

    “山豆根、土茯苓?”冷傲霜一一点出手中葯物的成分,并不时抬头询问易盼月。

    “还有──”易盼月故意拉长语气。

    “还有?”冷傲霜偏着头斜看他一眼,一次又一次地把弄着手中的瓷瓶,神情万分专注。

    易盼月也很专心,专心地看着冷傲霜偏头沉思的模样。

    “这葯是关外的东西,那里的环境与中原不同,很多葯物都是中原没有办法见到的。”

    “但是大部分的葯性应该可以互相取代。”冷傲霜仍不死心地继续研究手中的葯。

    “嗯,的确是这样。西域有一种‘割孤露泽’,和中原的黄连葯性就很相似。”易盼月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极自然地讨论起医葯的见闻,并切磋起医疗方面的问题。

    易盼月可以说是成功地赢得了冷傲霜的全部心思──不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

    葯奴在一旁看着,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次泛起阵阵的微笑

    冷傲霜从没见过比易盼月还要惹人厌的人;她也从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活像连箭都射不穿似的。

    “你干嘛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太闲了是不?”冷傲需尽量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却改变不了隐带怒意的神色。

    自前几天葯奴回到山里来,她就失去了一个人独居的自由自在,因为有个家伙动不动就出现在她视力可及之处,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易盼月停下手边的事,露出一口白牙转向冷傲霜。“我哪有在你身边打转?”他拾起一把葯草道:“葯爷爷要我帮他晒草葯呢。”

    哼,他总有他的道理,冷傲霜暗骂在心底。笑话,天下何其大,晒个草葯也会晒到她的屋前来。这易盼月究竟是何居心,她一直想不透。

    “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讨厌?”冷傲霜坐在门槛上,只手撑着下颔,语气平稳地说道。

    易盼月闻言只是笑道:“真的吗?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我这么惹人厌啊。”

    易盼月丢下手上的草葯,起身走近冷傲霜,大剌剌地在她身畔坐下—一张俊美的脸孔忽地凑近她的。

    冷傲霜不防,直觉地往后仰,却忘了她坐在半高不低的门槛上,整个人差点跌下去。

    未及惊呼一声,一双臂膀环住了她的忏腰,使她的后脑勺不必与冷硬的地板亲吻。

    “你干什么?”冷傲霜身势未稳,开口就骂。

    易盼月不疾不徐地放开环住她的手,依然是一脸笑意盈盈?浒了睦涠巢涣怂坏怯肫淇此淙舯牧晨祝共蝗缈此蚺源焙斓拿嫒荨腥希泻芏嗍焙蛩娜肥蔷有牟涣肌?br>

    “你生起气来很好看。”易盼月认真地打量着她,就不知她笑起来会是怎生的倾城倾国?

    冷傲霜一时倒哑口无言。这易盼月有病不成?

    “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肺腑之言。”看出她的不信,易盼月认真地说:“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对你。”他伸出一根指头,坚定地指向她。

    “真话未必就值得相信。你才十五,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所说的话不能代表什么。”冷傲霜故意这么说以掩饰自己心中莫名的激荡。

    但易盼月真的才十五岁吗?三年前,他甚至还病得奄奄一息,如今竟也与她同高了。唉,三年怎能带来这么多的改变?

    “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我会成长的,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易盼月有些激动地说。

    “给你时间?”冷傲霜不是很明白易盼月的话意。

    “对,请你给我时间。”因为只有你能给,这一句易盼月只在心中说。

    冷傲霜忽略掉他眼中难掩的热切,偏过头去。

    “我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给任何人。”

    是了,这即是典型的冷傲霜用语,她总是片面地否定全部。

    唉!易盼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脸望向湛蓝的天空,状似无心地说道:“天气真好呀,是不是?”

    瞧他看得那样入神,冷傲霜不禁也抬起头仰望那万里晴天。

    “天气好就适合出游,走吧,咱们去外头走走,别老是闷在这里,多踏蹋上苍的一番美意。”易盼月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冷傲霜的手。

    “你做什么?”冷傲霜甩开他的碰触,将他推离三尺之外。

    哪知易盼月禁不住冷傲霜推人的力道,连退了好几步,一阵踉跄,终至跌倒在黄泥地上,样子好不滑稽。

    冷傲霜质疑地滩开推人的双手,不相信自己方才的力道足以推倒一个少年。

    易盼月坐在地上,一副受创甚重的模样,咬着牙似在隐忍强烈的痛苦,又不时向冷傲霜露出一个“不打紧”的笑容;偏偏额角不识相地流下了一颗颗的冷汗。

    想起他曾经是个性命垂危的人,冷傲霜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近他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我这身体实在糟糕得很”易盼月微倾身势,将头靠在冷傲霜的香肩上,边说边喘气,似乎真的十分虚弱,不堪一推。

    冷傲需皱眉,吃重地扶着易盼月沉重的身体。

    “葯奴没要你好好调养身子吗?”

    “我这身体能有现在这样子就算不错了”说着说着,干脆将半边身子倚在冷傲霜纤瘦娇小的身子上。

    冷傲霜差点没给他靠倒。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骨头倒还挺重的。

    “你的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虚弱—你若想活得久一点,自己平时就得好好地调养身体。”冷傲霜不自觉地劝告。

    “嗯,我知道。”易盼月将脸埋进芬芳的女子颈窝当中,过分俊美的一张睑孔,在冷傲霜无法看到的情况下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且逐渐扩散。

    冷傲霜试着将他扶往屋内;其实她大可丢下他不管—但是,她没这样做,个中原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不大愿意去想,只因她感觉得到那必是十分的复杂。

    “傲霜”他第一次唤她的名,轻轻的,不想吓走她。

    冷傲霜并未察觉易盼月的用心,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或许早成了一堆白骨。我一直想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从此只属于你。”

    冷傲霜怔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这易盼月脑袋八成也不太正常。未等易盼月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接着又道:“还有,我警告你,不许再提我救过你之类的混帐话,冷傲霜很久以前就不再为人医治了,你不会是例外的一个。”

    “救人是这么不值得一提的事吗?”易盼月不解。

    “我发过誓。”

    “什么誓?”易盼月加紧迫问。

    冷傲霜静睨着坐在长椅上的易盼月,冷冷道:“冷傲霜倘若再为人医治,愿从此生不如死、求医无门、不得善终、永不──”

    “不,你不会的。”易盼月伸手捂住冷傲霜的嘴,不让她继续诅咒自己、他听得心惊胆战。“我的命是葯爷爷救回来的,刚才我是胡说的,你不会当真的,是不?”

    冷傲霜移开他的手,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我一向很容易当真,所以不要轻易和我开玩笑。”

    易盼月再次领受到挫败的感觉。他收回被移开的手臂,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门。这个女子总有教他手足无措的办法,也许她不是存心的;但就因不是存心的,才更让他忧心忡忡。

    他伸长两只臂膀,仔细地端详自己。三年来的磨练,他早与三年前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仅是这样的力量还不够。如果当他有一天必须守护着某样事物,那么他就必须成长。

    如果他要守护某件事物的话

    出关这几年,他学到了不少,也看到了很多。

    有一些贫困的家庭,为人父的为了得到生存,可能必须出卖自己的骨肉;为人夫的,出借自己心爱妻子予他人的,更是屡见不鲜。

    他曾经有一匹马──不是奔驰用的良驹,只是耕种运货的役畜。这匹马原属于一个农夫,却因为年年欠收,税赋又重,这个农夫穷到连他自己都养不活,不得已只好贱卖为自己生产耕种的老马,好让生活不至于陷入绝境,然而事实上,这已是一种绝境了。

    人生中有太多的事不是人所能预料、掌握,易盼月深知这点,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更强壮、更有力量。因为他也明白,当他的力量愈大,他所能留住的也就愈多。

    人生数十载,毕竟不算长啊。他并不想在自己的生命中造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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