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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文学网 www.52wx.net,大路白杨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我上在一个小小汽车站认识了你,你的激情隐藏在平静的面孔里,如同那只发着昏暗的灯泡,在温暖的安详里如雨丝一般游走。我是被窗外呼啸的西北风的冷手掠醒的。

    那几个零零碎碎像雨点子一样匆匆而过的旅客,在灯泡的移动里,恍忽坠入一片世界末日的迷离里,空荡荡的手伸来,暴突的骨节干枯而青白,犹如一枝枯瘦的树枝。

    在温暖包围的空旷里,有一丝哭泣的溪水自眼睑顺面颊而徐徐滑下,被那双枯枝般的手抚慰,有春满人间的感受。我想哭,幸福的要哭的感觉牵引着我,让我在一群群注视我的目光下丢脸的欺骗。不管怎么样的时光,我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毒品一样的安全感,使我的哭泣声音大胆而且是放肆。

    我哭泣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每一次的温暖,如果选择在黄昏时刻,这种暖色的包围都会让我产生想痛哭一场的欲望。

    我背着简单甚至是简陋的行李卷,带着少年的希望和孤独,从遥远的麦子地里,挤进了这片如同洪水的城市,又如一滴阳光的下水珠一样,瞬息间化成一缕淡淡的水汽。化成水汽的感受让我感到害怕,我向后退着,尽管我知道我的身后并没有一棵树可以遮掩,也没有一堵强可以档住来自身后的危险。

    我的身上只有泥土的气味呀。我的脚趾上仍留着麦子的气味呀。

    城市并不理会我的一次次哀求,他们使出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将我在一瞬间改变成为一个城市里的农村人了。我就以这种不伦不类的心理,背着我的行李卷,走了一年又走了一年,有的时候,我真把自己当成了城市里的人。

    但是,兄弟呀,我并不是城市人呀!

    我在下水道满头大汗时,我在建筑工地被人喝来喝去的时候,我在生病时硬挺的时候,我真的知道了,我没有公费医疗,我只能花自己挣来的钱,我自学并掌握了用白开水治疗疾病的办法。真的挺灵验的,我的兄弟们都像崇敬周杰伦一样地崇敬我。

    认识你的时候,我袖口与衣领、头顶上还带着村里庄稼地的阳光,而你却以衰老的青春,成熟地站在我的眼前,我抬头看你的第一眼还以为我挡住了你的路,正想躲开。

    你也是来自一条小河丛林里的雨笋,你的潮湿认出了我田野地里的禾苗,我们都是全中国一样的农业作物,如同我们的名字一样,能不认出自己的同类?当全中国的农民都集中在南方一个挣钱的城市里的时候,作物真的有些太密集了,让城市人通过收费、管理、压低工资、克扣饭菜标准,费了很大的劲、花了很长时间为我们间苗了。

    我们在漂泊异乡的水泥地上相逢,姐姐,这里的土地是不长庄稼的。

    正是打工和生活让我在这个孤独的车站与你迎面相遇,你的手指如同纺车前的面纱一样,苍白得需要一道污染程序。你的面孔如发廊间的细胞,虽然有着灯红酒绿,这不属于你的生活,你只是一位挂着笑脸,挺着胸膛的服务员罢。但在你的眼睛里,我能听出村里的声音,看到阳光花粉般的味道。

    你化学一般的香精味道,让这个小小的车站,有了树苗摇摆的婀娜,小站的灯光依然很昏暗,如同一间很大的房间,只点着一根红红的蜡烛

    我说:我想哭!

    我说,我是在家,过生日了。

    我说,我19岁了吗?

    其实,你的泪水早已穿过了脸颊。

    其实你并不苍老的心真的也苍老了。

    在20岁那年的冬天,西北的天气真的很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说是零下40度吧。那天下了一场子很白的雪,雪让我们印出了一双没有回头的脚印。

    你是我的姐姐吗?你是我偶尔擦肩而过的记忆吗?

    那一天,都是我们的生日,但我们都一样沿着没有鲜花和蛋糕、没有城市孩子笑声的路上,走过了那个有着圆圆月亮的晚上。你的母亲在一次次盼望和失望之后,带着你寄来的汇款单,化成了泥土深处的蛹虫,只留下一个让你烧出纸币的土堆,一个农民又能带走什么东西呢?而这一天,我是一只在失去所有希望之后,带着最后的无奈那只回乡的伤鸟。

    城里的月光洒满了路上,但那不是我们的月光呀!

    相叠的手,在墙壁上慢动作地接近了,我被温暖打动着,我哭了。我在简陋的行李里,看到了自己的泪水和那个缺口的瓷碗,在这个瓷碗中,我能看到明天的希望吗,能看到你的希望吗?

    你的手拥抱着我,如同我的手紧紧拉着你一样,生怕失去这仅有的幸福的安慰,在一个小小的车站。

    车站里的人很早就走完了,他们都回到自己的家中,与自己的亲人一起,对着电视看春节晚会节目了,此时,全国人民一定非常热闹吧。但我们仍旧拥抱着,用自己的寂寞驱赶着对方的寂寞,用自己的希望鼓励着对方的希望,我们最怕失去这个希望了,否则我们将一无所有。

    窗外,已听到春节的爆竹声,空气流淌着食品的味道,好香

    我的鼻子酸了,你的泪水喷涌而出。像开春的小河。

    春天来了,是外国人什么来斯的春天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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