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也没有谋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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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陪审员,这事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必须谨慎从事。我们已经听见,公诉人自己也承认,他直到最后一天以前,直到今天开审以前,对于指控被告完全蓄意杀人一层,还抱着犹豫不决的态度,一直到今天那封致命的醉后来信呈交给法庭以前,还在游移不决。‘完全照所写的实行了!’但是我还是要重复一句:他跑去是找她,追踪她的,只是为了去打听她在哪儿。这是无可置辩的事实。假使她在家,他不会跑到任何地方去,而会留在她身边,也就不会履行信里所说的话。他跑出去是突然的,出于偶然的,对于自己那封醉后所写的信当时也许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人会说:‘他抓了一根铜杵在手。’你们都应该记得,就从这根铜杵上还给我们发挥了一整套的心理学:为什么他要把这铜杵当凶器,把它当作凶器一般抓在手里,等等,等等。我的脑子里立刻产生出一个极寻常的念头:假如这铜杵不放在眼前,并不在架子上,——被告是从架上抓走的,——而放在橱柜里,那时候它就不会让被告看见,他就会不带凶器,空着两手跑去,这样当时也许就不会杀死任何人了。因此我怎么能断定铜杵是预谋杀人的证据呢?不错,他在酒店里嚷着要杀死父亲,而两天以前,写那封‘醉’信的那天晚上,他十分安静,在酒店里只和一个商店伙计吵了一下嘴,‘因为卡拉马佐夫是不可能不吵嘴的。’我要回答的是假使他有意谋杀,还要按照计划,按照所写的办法去实行,那他一定不会和伙计吵嘴,也许根本就不会去进酒店,因为一个人起意要干这样的事以后,总是会竭力安静退缩,力求不抛头露面,不让人家看见他,听见他:‘最好忘掉了我’,不过这并不全是出于心计,而是出于本能。诸位陪审员,心理学是两头的,我们也懂一点心理学。至于说到整整一个月以来在酒店里叫嚷的话,那么一班孩子们,或者那些从酒店里走出来互相吵吵闹闹的醉鬼们还嚷得少吗:‘我要杀死你!’可实际上并没有杀。那封不幸的信——不也是醉后的气话,不也和从酒店里出来的人嚷嚷‘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死’的话一样么?为什么不是这样,为什么不会是这样?为什么这封信一定是致命的,恰恰相反,为什么它不是可笑的?就因为发现了被杀死的父亲的尸首,因为有一个证人看见被告在园里手拿武器逃跑,而且自己被他打倒,因此就必定是完全照所写的计划实行了,因此这封信就不是可笑的,而是致命的了。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讲到了要害问题:‘既然在花园里,那就一定是他杀的’,一切全包括在‘既然在那里,就一定是他’这两句话里了。全部控诉就建筑在‘既然在那里,就一定是他’的上面。但假如他虽在那里,而并不就一定是他,又怎样呢?哎,我同意,事实的总和,事实的偶合实在是十分雄辩的。但是你们不妨试试别为这些事实的总和所慑服,先作一下个别的观察。例如说,被告供述他从父亲的窗子跟前跑开的话,为什么检察官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它是真实的呢?你们会记得,公诉人说到这里还大事嘲弄起来,说凶手的心里竟突然会涌出尊敬的、‘虔诚’的感情来了。但假如果真发生了类似的情形,虽然不是尊敬的情感,却是虔诚的情感,那又怎样呢?‘大概那时母亲在那里替我祈祷,’被告在预审中供述说,因此他刚一弄清楚斯维特洛娃不在父亲家里,就立刻跑开了。而起诉人却对我们反驳说:‘但是他隔着窗子是不会弄清楚的。’为什么不会呢?窗子是被告发了暗号以后打开的,这时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很可能会说出一句什么话来,会发出一声什么喊声来,使被告突然确信斯维特洛娃没有在那里。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照我们所想象的,照我们愿意想象的那样去加以猜测呢?现实生活中会出现成千桩事情,就连最精细的小说家也可能会加以忽略。‘是的,格里戈里看见门开着,因此被告一定曾经进过屋子,因此也一定是他杀死的。’诸位陪审员,关于这个门你们要知道,关于门开着的话,只有一个人可以证明,而这人当时本身也处在那种情形之下。好吧,就算门开着,就算被告坚不承认,是基于一种自卫的心情而撒了谎,——这种心情在他的地位上是很容易理解的,——就算他闯进了屋子,到屋里去过,——那又怎样,为什么只要去过就一定是杀了人呢?他可能闯进去,到各屋跑一遭,也可能推搡父亲,甚至打了父亲,但是一弄清楚斯维特洛娃不在家,就跑了出来,因为她不在那里,又因为他没有杀死父亲就跑了出来,而感到庆幸。一会儿以后他所以会从围墙上跳下来,跑到被他因一时情急而打倒的格里戈里跟前,可能也正因为他能够产生纯洁的情感,产生同情和怜悯的情感,因为他摆脱了杀死父亲的诱惑,因为他自己正为没有杀死父亲而感到问心无愧,衷心庆幸。公诉人用惊人的雄辩对我们描绘了被告在莫克洛叶村时的可怕心情,因为正当爱情又重新展现在他面前,召唤他踏进新的生活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爱,因为在他的后面有他的父亲的鲜血淋淋的尸首,而在尸首后面就是死刑。但尽管这样,公诉人到底还承认爱情,不过是用他的心理学来加以解释:‘酒醉的状态,罪人被带去处死刑,还期待着无限长的时间,’等等,等等。可是我又要问,检察官先生,您是不是创造了另一个人?被告是不是竟那样的粗蠢,那样的没有心肝,当在他身上果真沾有父亲的血的时候,还能在那种时候想着爱情和在法庭上怎样狡辩么?不,不,绝对的不!假使在他身后果真躺着父亲的尸首的话,那么只要一发现她爱他,召唤他,授与他新的幸福,我敢发誓,他当时一定更会感到双重的、三重的自杀的愿望,而且一定会自杀的!哦,不,他决不至于忘记了他的手枪放在哪里!我知道被告:公诉人所加于他的那种野蛮粗鲁的残忍无情是和他的性格不相符的。他会自杀,这是一定的;他所以不自杀,正是因为‘母亲为他作了祈祷’,他对于父亲的被杀是问心无愧的。那天夜里他在莫克洛叶感到伤心痛苦,完全是为了被他打倒的老人格里戈里,他暗自祷告上帝,但愿老人能够清醒过来,重新站起,但愿他的打击不是致命的,因而也免得自己为他受到刑罚。为什么不能接受对于事件的这种解释呢?我们有什么坚不可移的证据,证明被告说谎呢?有人立刻又要说,那么父亲的尸首怎么办呢?他跑了出去,他没有杀死,那么究竟是谁杀死的呢?
“我再重说一句,公诉方面的全部逻辑就在这上面:不是他,又是谁杀的呢?除了他,就找不出别的人来。诸位陪审员,真是这样么?是不是果真完全找不出别的人了?我们听见公诉人把那天夜里所有在这所房子里和到过那里的人全都屈指数过了,总共有五个人。我同意,其中三个人完全没有关系,那就是被害人自己,老人格里戈里和他的妻子。自然,剩下的就是被告和斯麦尔佳科夫了,公诉人因此慷慨激昂地叫嚷说,被告所以指控斯麦尔佳科夫,是因为他指不出别人来,只要有第六个人,甚至是第六个人的影子,被告为了感到惭愧,也立刻会放弃对斯麦尔佳科夫的控诉,而指控这第六个人的。但是,诸位陪审官,我为什么不能作出完全相反的结论。现在有两个人在这里:被告和斯麦尔佳科夫,为什么我不能说,你们所以指控我的委托人,完全是因为你们没有人可指控呢?而所以没有人可指控,完全是因为你们怀着先入之见,预先把斯麦尔佳科夫排除在一切嫌疑之外。是的,指出斯麦尔佳科夫来的只有被告本人、他的两个兄弟和斯维特洛娃几个人。但是也还有一些别的人在提出指控:那就是社会上隐约流传着的某种疑问,某种怀疑。听得见一种隐约的传闻,感得到存在着某种期待。此外,可以作为佐证的也还有一些极有意思的事实对照,尽管我承认,这还有点不是太有把握:首先是恰巧在祸事发生的那天发作了羊癫疯,公诉人不知为什么感到必须为这次发作竭力进行解释和辩护。其次是斯麦尔佳科夫出人意料地在开庭的前一夜自杀。随后是被告的二弟今天在法庭上作出了同样出人意料的供词,他在这以前一直深信他哥哥有罪,今天却忽然交出钱来,同样也宣称斯麦尔佳科夫是凶手!哦,我也跟法庭和检察官一样,深信伊凡-卡拉马佐夫有病,并且发着寒热,他的供词也许确乎是在昏迷中想出来的一个可怕的尝试,就是想搭救兄长,把罪名推到死人身上。但是斯麦尔佳科夫的名字到底说了出来,又似乎使人感到其中有一种使人迷惑不解的东西。诸位陪审员,他的话似乎没有说尽,还不算完。也许将来还会说出来的。不过关于这一层暂... -->>
“诸位陪审员,这事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必须谨慎从事。我们已经听见,公诉人自己也承认,他直到最后一天以前,直到今天开审以前,对于指控被告完全蓄意杀人一层,还抱着犹豫不决的态度,一直到今天那封致命的醉后来信呈交给法庭以前,还在游移不决。‘完全照所写的实行了!’但是我还是要重复一句:他跑去是找她,追踪她的,只是为了去打听她在哪儿。这是无可置辩的事实。假使她在家,他不会跑到任何地方去,而会留在她身边,也就不会履行信里所说的话。他跑出去是突然的,出于偶然的,对于自己那封醉后所写的信当时也许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人会说:‘他抓了一根铜杵在手。’你们都应该记得,就从这根铜杵上还给我们发挥了一整套的心理学:为什么他要把这铜杵当凶器,把它当作凶器一般抓在手里,等等,等等。我的脑子里立刻产生出一个极寻常的念头:假如这铜杵不放在眼前,并不在架子上,——被告是从架上抓走的,——而放在橱柜里,那时候它就不会让被告看见,他就会不带凶器,空着两手跑去,这样当时也许就不会杀死任何人了。因此我怎么能断定铜杵是预谋杀人的证据呢?不错,他在酒店里嚷着要杀死父亲,而两天以前,写那封‘醉’信的那天晚上,他十分安静,在酒店里只和一个商店伙计吵了一下嘴,‘因为卡拉马佐夫是不可能不吵嘴的。’我要回答的是假使他有意谋杀,还要按照计划,按照所写的办法去实行,那他一定不会和伙计吵嘴,也许根本就不会去进酒店,因为一个人起意要干这样的事以后,总是会竭力安静退缩,力求不抛头露面,不让人家看见他,听见他:‘最好忘掉了我’,不过这并不全是出于心计,而是出于本能。诸位陪审员,心理学是两头的,我们也懂一点心理学。至于说到整整一个月以来在酒店里叫嚷的话,那么一班孩子们,或者那些从酒店里走出来互相吵吵闹闹的醉鬼们还嚷得少吗:‘我要杀死你!’可实际上并没有杀。那封不幸的信——不也是醉后的气话,不也和从酒店里出来的人嚷嚷‘我要把你们统统杀死’的话一样么?为什么不是这样,为什么不会是这样?为什么这封信一定是致命的,恰恰相反,为什么它不是可笑的?就因为发现了被杀死的父亲的尸首,因为有一个证人看见被告在园里手拿武器逃跑,而且自己被他打倒,因此就必定是完全照所写的计划实行了,因此这封信就不是可笑的,而是致命的了。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讲到了要害问题:‘既然在花园里,那就一定是他杀的’,一切全包括在‘既然在那里,就一定是他’这两句话里了。全部控诉就建筑在‘既然在那里,就一定是他’的上面。但假如他虽在那里,而并不就一定是他,又怎样呢?哎,我同意,事实的总和,事实的偶合实在是十分雄辩的。但是你们不妨试试别为这些事实的总和所慑服,先作一下个别的观察。例如说,被告供述他从父亲的窗子跟前跑开的话,为什么检察官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它是真实的呢?你们会记得,公诉人说到这里还大事嘲弄起来,说凶手的心里竟突然会涌出尊敬的、‘虔诚’的感情来了。但假如果真发生了类似的情形,虽然不是尊敬的情感,却是虔诚的情感,那又怎样呢?‘大概那时母亲在那里替我祈祷,’被告在预审中供述说,因此他刚一弄清楚斯维特洛娃不在父亲家里,就立刻跑开了。而起诉人却对我们反驳说:‘但是他隔着窗子是不会弄清楚的。’为什么不会呢?窗子是被告发了暗号以后打开的,这时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很可能会说出一句什么话来,会发出一声什么喊声来,使被告突然确信斯维特洛娃没有在那里。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照我们所想象的,照我们愿意想象的那样去加以猜测呢?现实生活中会出现成千桩事情,就连最精细的小说家也可能会加以忽略。‘是的,格里戈里看见门开着,因此被告一定曾经进过屋子,因此也一定是他杀死的。’诸位陪审员,关于这个门你们要知道,关于门开着的话,只有一个人可以证明,而这人当时本身也处在那种情形之下。好吧,就算门开着,就算被告坚不承认,是基于一种自卫的心情而撒了谎,——这种心情在他的地位上是很容易理解的,——就算他闯进了屋子,到屋里去过,——那又怎样,为什么只要去过就一定是杀了人呢?他可能闯进去,到各屋跑一遭,也可能推搡父亲,甚至打了父亲,但是一弄清楚斯维特洛娃不在家,就跑了出来,因为她不在那里,又因为他没有杀死父亲就跑了出来,而感到庆幸。一会儿以后他所以会从围墙上跳下来,跑到被他因一时情急而打倒的格里戈里跟前,可能也正因为他能够产生纯洁的情感,产生同情和怜悯的情感,因为他摆脱了杀死父亲的诱惑,因为他自己正为没有杀死父亲而感到问心无愧,衷心庆幸。公诉人用惊人的雄辩对我们描绘了被告在莫克洛叶村时的可怕心情,因为正当爱情又重新展现在他面前,召唤他踏进新的生活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爱,因为在他的后面有他的父亲的鲜血淋淋的尸首,而在尸首后面就是死刑。但尽管这样,公诉人到底还承认爱情,不过是用他的心理学来加以解释:‘酒醉的状态,罪人被带去处死刑,还期待着无限长的时间,’等等,等等。可是我又要问,检察官先生,您是不是创造了另一个人?被告是不是竟那样的粗蠢,那样的没有心肝,当在他身上果真沾有父亲的血的时候,还能在那种时候想着爱情和在法庭上怎样狡辩么?不,不,绝对的不!假使在他身后果真躺着父亲的尸首的话,那么只要一发现她爱他,召唤他,授与他新的幸福,我敢发誓,他当时一定更会感到双重的、三重的自杀的愿望,而且一定会自杀的!哦,不,他决不至于忘记了他的手枪放在哪里!我知道被告:公诉人所加于他的那种野蛮粗鲁的残忍无情是和他的性格不相符的。他会自杀,这是一定的;他所以不自杀,正是因为‘母亲为他作了祈祷’,他对于父亲的被杀是问心无愧的。那天夜里他在莫克洛叶感到伤心痛苦,完全是为了被他打倒的老人格里戈里,他暗自祷告上帝,但愿老人能够清醒过来,重新站起,但愿他的打击不是致命的,因而也免得自己为他受到刑罚。为什么不能接受对于事件的这种解释呢?我们有什么坚不可移的证据,证明被告说谎呢?有人立刻又要说,那么父亲的尸首怎么办呢?他跑了出去,他没有杀死,那么究竟是谁杀死的呢?
“我再重说一句,公诉方面的全部逻辑就在这上面:不是他,又是谁杀的呢?除了他,就找不出别的人来。诸位陪审员,真是这样么?是不是果真完全找不出别的人了?我们听见公诉人把那天夜里所有在这所房子里和到过那里的人全都屈指数过了,总共有五个人。我同意,其中三个人完全没有关系,那就是被害人自己,老人格里戈里和他的妻子。自然,剩下的就是被告和斯麦尔佳科夫了,公诉人因此慷慨激昂地叫嚷说,被告所以指控斯麦尔佳科夫,是因为他指不出别人来,只要有第六个人,甚至是第六个人的影子,被告为了感到惭愧,也立刻会放弃对斯麦尔佳科夫的控诉,而指控这第六个人的。但是,诸位陪审官,我为什么不能作出完全相反的结论。现在有两个人在这里:被告和斯麦尔佳科夫,为什么我不能说,你们所以指控我的委托人,完全是因为你们没有人可指控呢?而所以没有人可指控,完全是因为你们怀着先入之见,预先把斯麦尔佳科夫排除在一切嫌疑之外。是的,指出斯麦尔佳科夫来的只有被告本人、他的两个兄弟和斯维特洛娃几个人。但是也还有一些别的人在提出指控:那就是社会上隐约流传着的某种疑问,某种怀疑。听得见一种隐约的传闻,感得到存在着某种期待。此外,可以作为佐证的也还有一些极有意思的事实对照,尽管我承认,这还有点不是太有把握:首先是恰巧在祸事发生的那天发作了羊癫疯,公诉人不知为什么感到必须为这次发作竭力进行解释和辩护。其次是斯麦尔佳科夫出人意料地在开庭的前一夜自杀。随后是被告的二弟今天在法庭上作出了同样出人意料的供词,他在这以前一直深信他哥哥有罪,今天却忽然交出钱来,同样也宣称斯麦尔佳科夫是凶手!哦,我也跟法庭和检察官一样,深信伊凡-卡拉马佐夫有病,并且发着寒热,他的供词也许确乎是在昏迷中想出来的一个可怕的尝试,就是想搭救兄长,把罪名推到死人身上。但是斯麦尔佳科夫的名字到底说了出来,又似乎使人感到其中有一种使人迷惑不解的东西。诸位陪审员,他的话似乎没有说尽,还不算完。也许将来还会说出来的。不过关于这一层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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