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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天生心疾,心脏缺损,能活到方今这过了及卉的年岁已是不易,莫怪乎会一直挂着长命锁了。只是,长命安乐……

    这朴实无华的祝愿对她而言,却难如登天。

    毛球冷眼看着何孟欣在船板上痛苦挣扎,一会儿后,她即痛晕过去,它眯着眼打量何孟欣,墨黑的瞳心深邃得让人瞧不透,只见它带有深意得一笑,随后,船尾的一颗药丸不偏不倚得飘入何孟欣的口中。

    毛球走近,小脚上带了点灵力往她锁骨重重一踩,让她回复知觉。

    从小咽这药丸咽到大,几乎是本能地,何孟欣一尝到药味即吞下,但脑子仍是迷迷糊糊得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过了好半晌,待真正清醒后她仔细得寻过船头船尾,小心翼翼将所有药丸子拾回。

    这药丸虽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灵丹妙药,但依何家现今的财力,仍是项沉重的负担,所以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她轻拍毛球,劳烦它移移脚步,让她将一颗被它踩扁的药丸收回陶瓶。

    毛球高傲得翘着小尾毛,高抬了贵脚后,又是一记鄙夷的目光斜睨过她。

    忽有一阵反常的风在江上吹起,小舟逆行而上,不久即在江边湿地靠了岸。

    一靠岸,毛球立即跳上船身侧板,但何孟欣不顾疼痛地挨了几爪后,又将它揽回衣襟内,硬是要抱着毛球下船。

    她战战兢兢踏着泥泞,然而岸边的风头忽左忽右,戏弄似的不停摆荡,何孟欣摇摇晃晃,终是滑了一跤,让污泥大片大片得脏了衣裙,也溅上了她的脸颊。

    泥水顺着她清瘦的颊在巧颚汇聚,一滴细小泥水,趴搭!落于毛球额间,让她怀中的毛球仰起头。毛球趣味昂然得瞧着何孟欣狼狈不堪的泥脸,稚气毛脸不知怎地竟勾了勾嘴角。

    何孟欣掏出素帕后不急着抹净自个儿的脸,倒先抹去毛球额上的一小滴泥水。

    她朝泥地努了努下颚,对毛球道:“喏,你瞧,这泥地滑,你可别下地,莫要让这身俊俏的毛皮染了泥。”

    见毛球像是哼了气并扭开目光,她笑了笑,从泥地站起,这才慢条斯理得清理自个儿的脏脸。

    走上石子道路后,何孟欣放宽心,隔着外衣拍了拍毛球,低头对它得意道:“小家伙,瞧咱们平安上岸了,这是否叫做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着,她又搔了搔毛球的下颚。

    毛球正暗地庆幸,伤归伤,模样虽怪,但一些简单的小把戏倒还能使得,却听见何孟欣轻蔑得喊他,一伸手又是轻浮得逗弄它,什么好心情都灭了,只恼得它一小圆肚子火,遂张口往那只白细的手指上咬。

    一咬,毛球怔了怔。

    只是想吓吓何孟欣,便刻意得放轻了力道,且它此时又是这副怪模样,本想这一咬应是无害,但毛球仍是错愕得在嘴里尝到血腥味。

    唉,凡人女子的血肉还真是脆弱无用,瞧她骨瘦如柴,它几乎已可啃到她的骨头。

    它虽嫌弃,但本以为何孟欣会又骂又哭,或吓得将它抛出怀中,没料到她只忍着痛得颤了颤,便忧心得垂下目光询问:“小家伙,你是饿了吗?”

    那双盯着它瞧的琥珀色眸子太过清澈。

    毛球松了口,漠然得抽开眸光,面对药石罔效之傻人,无需再浪费气力与之计较,更何况他另有盘算。

    何孟欣在荒郊缓慢得走着,每走一小段路就要止步喘会儿,带着病态的脸上汗涔涔。

    一阵惊风骤起,让她搂紧毛球倒退三步。

    她捂着心口调匀气息后,好奇得打量眼前这名从道旁冲出后,便一股脑横倒于地的陌生男子,忧心得探了探他的气息,见他只是晕厥,她松了口气。

    正琢磨着是否要唤醒这名男子时,她向这男子冲出的草丛中望去,瞧见似有亮晃晃的东西在发出冷光,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兜紧毛球,拎着脏污的裙摆,快速得跨过陌生男子,便迈开大步往前方似是个村庄的灯火明亮处急行。

    毛球仰头,轻蔑得觑了一眼何孟欣。

    此刻才知惧怕?

    在当今这个瘟疫猖獗,民不聊生的苦日子中,即使是光天化日,姑娘家只身行于荒郊野外就已是自寻死路,更何况是夜晚。

    在道旁、草丛中、树林中,不知已闭上多少双不怀好意的贼眼,倒下多少衣衫褴褛却手持白刃的男子后,她这傻子才后知后觉得体悟到自己的处境!

    竟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救了它,是谁救了谁啊!

    毛球鼻尖冷冷一哼后,再度竖起耳朵,那双闪着金光的眼复又扫向四周阴暗处,本是窸窸窣窣响的树林和草丛,在几阵风扫过后便又回归平静。

    山脚的小村庄在深夜里,家家户户已是门窗紧闭。

    因受累于娘胎带来的病根,何孟欣自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日日需以药石续命,故而一直被养在深闺中,从没独自离开过江堰镇,更从没走过这般长的路,她孱弱的病躯早已不堪负荷,走至偏僻角落,挨着一户人家的院墙即瘫坐在地。

    何孟欣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像怕毛球冷着了似得,她拢紧衣襟、屈着腿将毛球圈紧,“小家伙,对不住了,虽说要带你回家,但今晚可得先委屈你餐风露宿了。”又像是想安抚毛球般,她对毛球扯出一抹笑容。

    但她发髻已乱,松脱的青丝沾了汗水与污泥,参差得黏在她无血色的颊边,甚而,她眼下泛黑,双唇白涩干裂,那硬牵出来的笑容只有惨澹二字可形容,毫无安抚人心之用。

    毛球撇了嘴角,见何孟欣一转眼已深沉得睡下,便从她怀中钻出,跳下地,远离几步后,自个儿寻了个照得到月光的干净角落坐下。

    圆圆毛脸高高仰起,凝望着夜幕上那轮将满而未满的月,像是在尝试些什么,月华在它全身上渐渐凝聚,正当它的身形随着那层白光模糊得膨胀时,光却冷不防得灭了。

    它愤愤得喷了口气,前脚缩在胸前,咳了几声,虚乏的气音却似喘息也似呜咽。

    这可真是失算了,虽是刻意为之,但那野蛮丫头的功力增长超乎他所估量,以至于当时护住胸口的灵气拿捏得不够扎实,让白临云这脚不但将他踢回初生时的原形,竟还让他连吼都吼不出声……

    毛球斜眼瞪了一眼天幕,颇有无语问苍天之感。

    但后悔并非他的习性,丢开无用的思绪,毛球再度潜心凝神,重新聚光,但白光几次明灭后,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无力得往地上一趴,它便调息宁神,打定主意要等待破晓的日华再尝试了。

    眼角余光瞥见那双沾满污泥的白布翘头履,已脱了线,破了边,而露出的脚指头还在渗血,它嫌恶得转开头,阖眼,继续调整体内混乱的灵息。

    冬末春初,夜晚的寒风仍是强劲,吹得院墙内的门户喀啦喀啦响,院中竹竿上晾着的数张动物毛皮也被吹落一地,然而,只一墙之隔的某角落,一人一毛球所在之处却是暖风轻柔吹拂,吹干了何孟欣脸上的汗,也吹干了她的衣襟和裙摆。

    在和风中,她带着干泥的裙摆稍稍扬起,露出了一双雪白的翘头履。

    只是因为过于难看,碍了它的眼,毛球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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